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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夫待朕疏离,是因朕亲近了侧夫吗?

放大字体  缩小字体 发布日期:2019-12-16  来源:来自互联网  作者:来自互联网  浏览次数:67
导读

颜帝坐在上座,将颜宓抱起放在腿上,笑意盈盈地朝她说道:“宓儿看看这两位哥哥,选出一位来,父皇将他留下当宓儿的玩伴可好?”所以,他在得知自己进入候选之列时,便派人进宫打探颜宓的喜好,得知她素来不喜月白之物…

作者 | 叶嘉 画师 | 槿木 歌曲 | 排骨教主

1

广陵三年秋,此夜明月昭昭,星辰朗朗,大夫孟晞自药房里端出一银盆,稳步走进落曦阁内。

银盆中盛满了棕褐色的药汤,他拿起一块折叠好的棉布,将其浸入药汤中。那是一双极其修长的手,骨节分明,清透的肤色在药汤的映衬下显得白皙苍冷。

孟晞挑起明黄色的帷帐,在龙榻边坐了下来,将冒着热气的棉布条轻轻地贴至女帝颜宓的眼上。

事毕,他便准备起身离去,却不想突然被颜宓抓住了手腕。

孟晞诧异又沉默地看着紧紧贴在自己腕上的素手,良久,才开口问道:“陛下,此乃何意?”

颜宓踌躇片刻,回道:“孟大夫,朕听闻,你的手中有一枝产自西陵国的奇香,唤作‘觅故’?”世间传言,“觅故”之香,可助闻香之人,回顾往昔记忆,在清晰的幻境之中再见故人。

“是。”

“朕想以千金之资换取,不知孟大夫可愿舍爱?”

孟晞沉吟道:“那枝香,草民得之不易,纵是千金,亦不愿割舍,还请陛下恕罪。”

颜宓心知此举有失妥当,失望之余却也不再强求,渐渐松开手来。

她听着孟晞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四周归于一片沉寂之中。本以为要待半个时辰后才会有婢女进来为她换药,却不料,又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渐渐传至她的耳边。

孟晞手中拿着一紫檀木盒,长身玉立于龙榻之前。

他朝颜宓温声说道:“陛下,草民改变主意了,若是陛下愿意赐草民一物,那,草民便将此香赠予陛下。”

他的话音刚落,便看见眼前这久未展颜的明媚容颜仿若天光乍破一般,无声地晃动了他的心神。

“孟大夫想要何物?只管开口便是。”

孟晞抬眼扫过她的妆匣,道:“草民要陛下的那支孔雀银步摇,听闻孔雀眼上镶嵌的那粒珍珠出自渤海之滨,乃世间罕见的奇产,若是将其入药,更有奇效。草民正在研制新药,独独缺这一味药引。”

闻言,颜宓安放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攥了起来。

孟晞看不清她的表情,却也知道那微翘的唇角渐渐消失了上扬的弧度。

“如此看来,想必陛下是不愿的,那草民便告辞了。”

他施施然地转身离去,不过走出几步远,便听见身后的人儿开口挽留道:“朕答应你。”

他驻足,淡淡地说道:“今夜乃陛下最后一次敷药,明日晨起,陛下便可摆脱过去时而出现的失明症状。草民与旧友早有约定,明日便要离京前往西陵国,故而,此香便在今夜为陛下点燃。”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孟晞祝愿陛下,得偿夙愿。”

半盏茶后,颜宓闻到了“觅故香”的味道,有些像衙香,又有些像梅花香。丝丝缕缕的白烟袅袅升起,她感受到浓重的睡意正朝她侵袭而来,不多时便陷入沉睡之中。

2

颜宓乃颜帝将近知命之年方才得来的女儿,于整个颜氏皇室而言,无疑是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颜宓因为早产的缘故,自幼体弱多病,又因为与哥哥们年岁相差悬殊,与他们并不亲近,所以直到五岁时,依旧显得沉默寡言。

鸿观三十九年冬,爱女心切的颜帝便在国师的建议下,下令在京中挑选世家子弟入宫,作为颜宓的玩伴。老谋深算的勋贵们都清楚地看出颜帝释放出的政治意图,一旦自家孩子入了颜宓的眼,便意味着得到了未来的驸马之位,再加上现今几位皇子皆是庸碌之辈,而颜朝亦有女子继位的先例,故而,颜宓夫婿的位置可谓前途无量。

颜帝以家世、德行、学识、样貌、武艺这五项为标准层层筛选那些世家子弟,最终得以参加皇族家宴的只有柱国大将军桓征嫡子桓琋与帝师嫡子谢从温。

席罢,颜帝命人将二人带入落曦阁中,片刻之后,桓琋便看见颜帝牵着个身着藕粉色月华裙的小女孩走了进来。颜宓因为体弱的缘故,身形瘦小,但却生就了一张极为精致的面容,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待颜宓成年后,必有惊艳四方的绝色。

颜帝坐在上座,将颜宓抱起放在腿上,笑意盈盈地朝她说道:“宓儿看看这两位哥哥,选出一位来,父皇将他留下当宓儿的玩伴可好?”

五岁的孩子尚不懂得何为强人所难,只知道即将有人陪她一同上宫学,捕夏蝶,霎时便绽开了笑容。

颜宓抬起头来,用一双莹亮的眸子来来回回地打量着桓琋与谢从温,她似乎有些纠结,最后,当她的目光落在桓琋指间戴的那枚月白色的玉戒时,便伸出手指了桓琋。

她害羞地将脸埋入颜帝的怀抱,却也因此错过了,桓琋脸上那夹杂着惊异与内疚的神色,以及谢从温眼底的寂然与忿恨。

深夜,桓琋跪在祠堂里,因为,方才他顶撞了他的父亲。他自小便希望与父亲一般金戈铁马,驰骋疆场,当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可若是被选入宫中,便意味着他此生都要溺在尔虞我诈的朝堂政争之中,实非他所愿。所以,他在得知自己进入候选之列时,便派人进宫打探颜宓的喜好,得知她素来不喜月白之物,便将这消息偷偷递给好友谢从温,让他避开这一点,而他自己却戴上了月白色的玉戒。谁料,他派进宫的人曾被桓征截了下来,桓征不希望自己最疼爱的孩子去过那腥风血雨,刀光剑影的日子,便命人给桓琋递了假消息,从而顺利地将桓琋送到颜宓身边。

桓琋在祠堂跪了一整夜,受了初冬的寒气,病了几日,高热昏睡时,脑中总是出现颜宓那娇小玲珑的身影,始终挥之不去,令他心生烦闷,却又无可奈何。

3

次年春,桓琋入宫学,此时,他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只是单纯地觉得,是因为颜宓的缘故,才断送了他戎马沙场的梦想,还让他失去了谢从温这个朋友,所以,他待颜宓从来都是恭敬疏离的。

起初,颜宓只觉得这个面容清雅,学识渊博的小哥哥清高孤傲,并不愿意与他多加亲近。后来,当她从颜帝那里得知其中的缘故之后,心中倒生出不小的愧疚之意。于是,从那天起,她便想尽办法补偿桓琋,成日跟在他身后,乖巧地喊着“琋哥哥”,就连颜帝都忍不住打趣她,若是她的“琋哥哥”想要天上的月亮,她怕是都要替他去摘一摘。

颜宓长相温婉可人,声音轻柔甜婉,任谁也架不住那温柔攻势,久而久之,桓琋便没了气性,待她也渐渐热络起来。

颜宓及笄后,颜帝便为她定下了与桓琋的婚事。是年,桓征在普明川一战中大败吐谷浑,收复颜朝千里失地,再加上桓琋即将成为颜帝的乘龙快婿,由此,桓氏一族进入了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鼎盛时期。

颜帝秋猎时,颜宓与桓琋一同前往。

颜帝为了培养二人的感情,便开口对桓琋说道:“宓儿前些日子说想学骑马,朕知道你骑术了得,你便趁此机会教一教她。”

桓琋恭恭敬敬地朝颜帝拱手一拜,回道:“是”。

翌日,二人牵着桓琋的坐骑来到旷阔的地界上。桓琋见惯了颜宓身着华丽宫装的模样,今日头一回看见她身着轻便的骑装时,竟微微发起怔忪来。紧身的装束勾勒出少女窈窕的身姿,高高束起的发髻显得整个人利落精神,与宫中的那个她有着截然不同的风采。

“你在看什么?”颜宓一边梳理着马儿的毛发,一边转头问他。

桓琋回过神来,伸手放在嘴边,尴尬地轻咳出声,道:“没什么。”

颜宓不疑有他,转过身去,丝毫没有注意到桓琋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红晕。

桓琋之所以选择用自己的马,是因为这匹马素来温顺乖巧,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可是,今日不知为何,马儿自从马棚里牵出后便显得异常烦躁,当他与颜宓坐在马上,发现自己控制不住这匹马的时候,他便清楚地意识到,定是有人在草料中下了药。

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可以日行千里,在极度兴奋的情况下,速度更是惊人地很,围场边的羽林军伸出一重又一重的长矛阵都无法拦住它的疾蹄。

颜宓常年养在深宫,哪里见过这般疯狂的局面,只得紧紧地抱着桓琋。

“公主莫怕,臣定会保公主无虞的。”桓琋的声音十分清润,仿佛山间的灵泉,有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疾风自耳边呼啸而过,颜宓将头靠在他的心间,回道:“我信你。”

幸好桓琋行事素来谨慎,曾经派人查过围场的地形,知道围场四周皆是悬崖峭壁,唯有西面有一处缓坡地。桓琋竭尽全力引着马儿向西面跑去,然后抱着颜宓弃马而下。

羽林军找到他们的时候,已近黄昏,密密匝匝的树林里,显得格外的静谧,一棵粗壮的树干拦住他们滚落的态势,二人虽遍体鳞伤,但颜宓始终被桓琋护在怀中。

4

颜帝明里并未大张旗鼓地追查此事,但私下里,却广布司卫暗中搜查,最终查明,此乃几位已成年的皇子所为。

颜帝坐在御座上,气得浑身发抖,起初他还想不通,他们如何能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此毒手,后来,颜帝终于想明白,储君之位迟迟未定,无论是从自己待颜宓的偏爱程度来看,还是从桓氏势力的崛起来看,这一切都让他们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令他们想要将颜宓与桓琋一举除之而后快。

颜帝本来还不曾想过让颜宓继位,因为他知道身为王者的孤寂悲凉,只想让她找一个好夫婿,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可是经此一劫,颜帝开始萌生出让颜宓成为女帝的念头,反正桓琋有治世之才,有他在一旁悉心辅佐,定能保大颜国祚绵长。

颜帝不动声色地造了些罪名,架空了几位皇子手中的实权,让他们成了无力与中央抗衡的闲散王爷。

颜宓有桓琋护着,自然无甚大碍,桓琋虽然伤得重一些,但在数日之后也醒了过来。

颜宓坐在床边,亲自给桓琋喂药。桓琋喝了几口,便看见她的眼眶红了起来,霎时明白她在难过什么,连忙接过她手中的玉碗放下,然后将她纳入怀中。

颜宓忍不住哭出声来,断断续续地说道:“若不是因为我,你便不会破相了。”

那日,桓琋的眉骨处被地上的硬石划出一个口子,因为伤口太深,即使痊愈之后也会留下疤痕。那可是足以让京都女子掷果盈车的容颜,你叫她如何不感到内疚可惜?

可桓琋身为男子,素来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他伸出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背,柔声宽慰道:“公主不必介怀,臣十分庆幸这道疤是落在臣脸上的。”

桓琋素来不善表达爱意,颜宓还是头一回从他的口中听见这样的话,不由得耳根一红,原来,他是这样在乎自己的呀!

颜宓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馨香搅得桓琋心绪纷乱,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做出些僭越的举动,便松开了搭在她腰间的手。颜宓以为他要推开自己,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女子的娇躯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他终究没有忍住,在情欲的促动下,挑起颜宓的下颌,低头吻了下去。

微苦的药气在二人的唇齿之间缠绵交绕,却莫名地生出几丝甜意。

颜帝与颜宓的母妃站在门外,隔着锦屏,隐隐约约地窥见了这一幕。二人相视一笑,颜帝淡笑着吩咐道:“传钦天监,是时候为嫡公主颜宓择婚日了。”

5

颜宓与桓琋大婚不久,颜帝便将颜宓立为储君。与此同时,西陵国派出大军侵扰颜朝边境,因为事出突然,颜朝守军应对不暇,出现败逃的情况。颜帝为了鼓舞前线将士,决定御驾亲征。

战事历时五月之久,起初,得到粮草辎重补给的颜朝守军扭转了不断颓败的局势,一度占了上风,但终究因为有人从朝中盗走边境布防图,导致颜朝全线溃败,失去了颜朝屏障北庭六镇。更加令颜宓难过的是,颜帝于乱军之中身中流矢,终因年老体弱,猝然崩逝于回京途中。

因此,时年十六岁的颜宓于漫天缟素之间登上帝位,改年号广陵,成为颜朝历史上第二位女帝。

颜宓母族孤弱,她只能依靠桓氏一族的力量来稳定朝堂。可是,当那些心怀鬼胎的叛臣被尽数除去之时,颜宓也敏锐地觉察到,桓征的势力已经渗入六部百司,而她对此毫无招架之力。

颜宓碍于朝臣不断进谏,请求她广纳后宫,只得象征性地册了几位侧夫,身负从龙之功的谢从温因此进宫,位阶仅次于皇夫之下。

宫廷年宴上,桓琋与谢从温一左一右的坐在颜宓的两侧,二人举杯遥敬。

昔日好友因颜宓而反目成仇,十余年后,却又因颜宓而齐聚一堂,桓琋不由得在心中慨叹,缘分这东西,实在是妙不可言。

按照宫中旧例,此夜,颜宓要宿在桓琋宫中。

桓琋醉得厉害,便先躺下休息,颜宓则坐在一旁,拥着暖炉,批阅公文。

子时,颜宓听见桓琋不断呢喃着“口渴”,便倒了一杯水喂他喝下。清甜的水滋润了桓琋干渴的喉咙,也解了他一大半的醉意。

他倏然睁开眼来,退出颜宓的搀扶,自己靠着床边坐了起来,神色淡淡地望着她。

颜宓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问道:“这几日,你总是待朕这般疏离,可是因为朕将司卫营的指挥权交到谢侧夫的手中?”

桓琋身躯一颤,而后垂眸,冷淡道:“臣不敢。”

颜宓伸出手,与他十指紧扣,耐心地解释道:“你该明了现下朝中的局势,朕不可能眼看着桓氏一族权倾朝野而无动于衷,势必要扶持大族与之抗衡,纵使今日没有谢氏,明日也会有卢氏,李氏的。你忘了吗?这是你教我的,帝王制衡之术。”

颜宓见他依旧沉默,继而问道:“朕要如何做,才能让你相信,朕的心从来都是在你这里的?”

闻言,桓琋终于抬起头来看她,半晌后,他的手倏然用力,一把将她拉到床上,欺身而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那氤氲着朦胧水雾的眸子。

他一边伸出修长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一边轻轻地挑开了她的衣带,炙热的吻落在她的耳后,令她浑身战栗。

“只要陛下赐臣一个孩子,臣便安心。”

6

广陵二年春,颜宓突然请桓琋到落曦阁商议要事,他一踏入阁中,大门便被人从外面合上,手握利刃的司卫将他层层围住。

桓琋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他不惊不怒,面不改色地朝内走去,走近一看,才发现端坐在龙椅上的颜宓面色苍白如雪,谢从温站在颜宓身侧,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睥睨着他。

桓琋静默了片刻,才开口打破了阁中的沉寂。

“臣不知,陛下此乃何意?”

闻言,颜宓终于抬起头来看他,好看的眸子里却像是淬了极地的风雪,冰冷至极。她将手中的密折狠狠地丢在桓琋面前,桓琋一愣,弯腰捡起,一字不落地看了一遍。

良久,桓琋开口道:“没想到,谢侧夫还有这般本事,竟能查到我身上,不错,那边境布防图确实是我泄露的。”

颜宓多么希望桓琋可以对她说,眼前的这些证据都是谢从温伪造的,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叛国卖主的羞耻之事,可是,他偏偏这样坦诚,坦诚地令她感到肝肠寸断。

她快步从台上走下,伸手便给了他一巴掌,怒声质问道:“为什么?西陵国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能让你背叛爱你如子的父皇,背叛我们生死相交的情谊?”

桓琋淡淡地笑了笑,伸手擦掉嘴角渗出的血迹,朝颜宓走近,伸手将她轻搂入怀,倾身在她的耳边解释道:“自然,是给了你们不能给的,比如……西陵帝君之位。”

“什么?”颜宓不禁诧异出声。

“陛下可还记得,幼时曾在藏书阁中读过一本记载着西陵皇室秘辛的孤本,当时陛下还在可惜,最想看的那几页残缺不全,现下,臣便告诉陛下,那几页是臣偷偷撕去的,因为上面记载了西陵皇族最不为人知的秘密——凡是流淌着西陵帝血脉的孩子,肩侧都有一烈焰胎记。”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昨夜,陛下可还在臣的肩侧落下旖旎一吻,想必记忆犹新。”

原来,桓琋并非桓征亲子。当年,桓征打下西陵国的一个重镇,在城中修整,随军出征的桓夫人因为行军劳顿,动了胎气,难产生下一子,那孩子活不过三日便夭折。爱妻心切的桓征不愿让妻子年纪轻轻便经历丧子之痛,便命人去收养弃婴的佛寺里抱了一个孩子回来。当时,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乃是西陵帝微服出巡时,与一民间女子所生,那女子的家人觉得她未婚生子,有辱门楣,狠心地将她逐出家门,女子因为得不到良好的照顾,生下孩子不久便离世了,而后,那孩子被好心人送入佛寺之中。

“陛下,试问天下男儿,谁人不想建功立业,君临天下,陛下觉得,以臣夫之才,可会满足于区区的皇夫之位?可会满足于后宫这狭小天地?”

颜宓挣开他的怀抱,往后退了几步,好半晌才回过神,她突然凄凉地笑出声来,转身朝内室走去,出来时,带着当年桓琋送给她的孔雀银步摇。

“桓琋,你太贪心了。你觉得,时至今日,朕还会放你安然归去,好让你顺利继承西陵帝位,而后带着那凶狠残暴的西陵骑兵的铁蹄来践踏我颜朝的秀水青山吗?”

话音刚落,她便将那锋利的簪尾对准自己白皙秀颀的玉颈,狠狠地划出一道血痕,步摇应声而落,桓琋听见她对着满殿的司卫大声喊道:“皇夫桓琋,狼子野心,意图弑君,朕念其乃腹中骨血的生父,免其一死,即刻废去皇夫之位,囚入冷宫。柱国大将军桓征教子无方,褫夺其手中兵权,桓氏一族皆削爵去官,终身流放北疆。”

“是。”众司卫齐声答道,声威震天。

司卫押着桓琋往门外走去,就在他即将迈过门槛时,他听见谢从温疾呼一声“陛下”。

他猛然回头,便看见颜宓皱着黛眉,捧着心口,无力地往后倒去,轻飘飘地落进了谢从温的怀抱,谢从温连忙将不省人事的颜宓打横抱起,往内室走去。

桓琋的目光落在她犹挂泪珠的眼角以及那尚未显怀的腹部,闭了闭眼,将眼中似要汹涌而出的泪收了回去,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广陵二年秋,冷宫突然走水,火势迅速蔓延至整座宫殿。

得知消息的谢从温扶着身怀六甲的颜宓急急忙忙地赶到冷宫外,她没有开口让人救,也没有开口让人不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直到大火被扑灭。

当司卫营长跪在她面前,告知她,殿中七人,无一人生还时,她才抱着谢从温痛哭出声。她不知该如何对人诉说他们俩的情谊,幼时,他是教她读书写字的琋哥哥,长大后,他是她最亲密的爱人和幕僚。自五岁那年起,他便悄无声息地融入她的骨血之中,成为她最不能割舍的一部分。事实上,她从未完全相信谢从温的说辞,她也从不相信自己看中的丈夫会是那样不堪的人。只是,她想不明白他为何要承认那些罪行?为何要说那样伤她的话?她将他囚在冷宫之中,派重兵把守,只是想要护他周全,以便争取时间,查明真相。

可是,他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离她而去,没有给她任何辩白的机会,徒留她一人在这纷繁人世中徘徊挣扎。

月余后,颜宓为桓琋诞下一女。因她时常抱着孩子落泪,故而染上了眼疾,朝中御医对此束手无策,这才下令在民间寻求圣手,孟晞便是在那时入的宫。

7

京都的直道上,一辆青灰色的马车正徐徐前进。

孟晞端坐在车内,伸手将覆在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那是一张极为清俊文雅的脸庞,若是非要挑个缺点,那便是,在他的眉骨处,有一道淡淡的疤痕。

他背靠着车壁,自广袖中取出那只孔雀银步摇,修长的手指细细地摩挲着雕刻在上面的花纹,仿佛只要这样,便可以触到她的温度。他疲惫地闭了闭眼,谁料,往昔种种,就在那罅隙之间,如潮水般涌上他的心头。

他自十岁入宫,眼看着颜宓从白糯糯的垂髻小人成长为风姿聘婷的佳人,幼时那单纯的兄妹之情随着光阴的沉淀也逐渐转化为成熟的男女之爱,一切过渡得那么顺理成章。所以,即使在他发现自己那惊人的身世后,也选择悄悄地掩盖一切,并且杀死了西陵帝派来寻他的密使。他不需要什么帝君之位,他只想静静地陪在她的身边,与她成婚,生子,护她此生安宁。原本,他是可以与她当一对逍遥自在的富贵闲人的。

可惜,西陵国的大举进攻以及颜帝的倏然离世,瞬间将他们俩的人生带入了另一条轨迹之中。颜宓在风声鹤唳之间登上帝位,他竭尽全力为她稳定朝堂,就在那段时间里,他发现了桓征的不臣之心。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何不早日夺了兵权,以致于让颜宓落入这进退两难的维谷之中?所幸,不久之后,他便发现颜宓在秘密追查布防图泄露一案,于是,他伪造了证据,将谢从温追查的线索,一点点地引到自己身上,唯有这般,颜宓才能出其不意,名正言顺地夺去桓征的兵权。

他一直以为自己有机会向她解释这一切的,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西陵帝晚年不幸,膝下几位皇子皆因故身亡,西陵帝不愿皇权旁落,便派了西陵高手潜入皇宫,将他药倒后秘密带回西陵,临走时,还放了一把火,将那冷宫烧得一干二净。

他想过无数种逃离的办法,可惜最后都无功而返。

西陵帝直言不讳地告诉他,让他权衡清楚西陵与颜朝的军事实力,若是他执意要走,那么自他踏入颜朝国境的第一步起,西陵便会以倾国之力,攻打颜朝。到时,他就是让颜朝山河破碎,生灵涂炭的罪人。若是让颜宓知道这一切,他又该以何种面目来面对她呢?

那一日,他颓然地倒在冰凉的青石砖上,侧着头遥望着颜朝所在的方向,清泪无声地顺着他的眼角滑落,在石板上聚成一处水洼,倒映出他眼中的汪洋大海。

最终,他答应西陵帝继承帝位,作为交换,西陵帝赐给他治疗眼疾的秘方以及西陵奇产“觅故香”。他要回去见她最后一次,治好那因他而起的眼疾。

昨夜,他借故屏退了众人,待颜宓熟睡之后,悄然而入。他坐在床边,伸出手一笔一画地描摹着她精致如画的面容,俯下身子吻了吻她玉颈上尚未淡去的疤痕,而后拥着她一同进入那幻境之中,将那不长不短的十三载春秋仔仔细细地回顾了一遍。

其中,最动人的,莫过于五岁的小人儿近似讨好般地跟在他身后,拉着他的衣角,奶声奶气地喊着“琋哥哥”。他故作生气地回头,却又在看见她那娇俏的笑颜时,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8

晨曦的柔光洒在宫城的每一处角落,为其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泽。颜宓自沉睡中渐渐醒来,眼前清明一片,她不由得在心中慨叹,“玉医圣手”之名,果真是名不虚传。

女官薇然扶着颜宓下床,婢女鱼贯而入,为她梳洗打扮。

“孟大夫可离京了?”颜宓朝薇然问道。

“回陛下,孟大夫已离宫多时,现下应该快出城门了。”

颜宓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道:“他治好了朕的眼疾,可朕却连见他一面,向他亲口道一声谢都做不到,实是遗憾。”

闻言,薇然走到颜宓身边,轻声耳语道:“陛下,孟大夫离宫前派了一小厮给谢侧夫送信。”

颜宓不禁疑惑道:“谢侧夫?他们二人可曾相识?”

薇然摇头,回道:“臣不知,但臣为谨慎起见,派人半路截了那小厮。”说完,薇然便自广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至颜宓面前。

薇然不知孟晞在信中写了什么,只知道,颜宓在摊开信纸的那一霎那,顿时泪如雨下。

颜宓披散着尚未挽起的墨发,提着罗裙,跌跌撞撞地奔上高高的城楼,只看见远处那辆青灰色的马车正渐渐化作一黑点。京都宿卫营营长正跪在她的脚边,只要她一声令下,那辆马车旋即便能被人拦下。可是,她张了几次口,都没有发出声来,只是不停地落泪。

谢从温闻讯赶来,将披风披上颜宓的肩头,静静地陪在她身边,目送那黑点最终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颜宓掩唇疾咳,一口气提不上来便虚弱地倒了下去。谢从温接住她柔软的身子,也接住了自她手中飘下的信纸。

桓琋的字,依旧宛若林间苍柏般傲骨劲瘦。

“吾等皆王孙,自有天下大义担当,岂敢因儿女私情,置天下苍生于罔顾……盼君顾念旧情,悉心护琋妻女,琋自万里之外,垂首恩谢,来世必结草衔环以报之,琋敬上。”

晨风轻抚过谢从温的脸颊,带着秋花的香气,良久,他终于平复了心情,踌躇片刻之后,自腰间取出桓琋派另一人转交给他的红瓶,倒出一粒药丸送入颜宓的口中。只要她服下这药,那么,她与桓琋那些炽热的过往都将在这长梦过后消失湮灭。

从此以后,除了谢从温以外,颜朝再无人知,下一任西陵帝君便是曾经的皇夫桓琋,他深爱着女帝颜宓,可他,再也不会归来。

作者简介

叶嘉 期刊作者

微博:叶嘉YZ

原文名:长梦觅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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