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1976》_道不尽的上海,因少年的单纯心思而更显迷魅

放大字体  缩小字体 发布日期:2019-12-30  来源:来自互联网  作者:来自互联网  浏览次数:610
导读

也许要为自己的惆怅找到烟囱,也许为那些不懂讲述和不愿讲述的亡者发出被迟滞的声音,也许只无意义地指明眼前魔都并非曾经的上海,也许是害怕老年痴呆将提前发作而急着回忆,也许是一段时光透过我指尖寻找它的同在者,也许也…

编者按:腾讯2019年11月的华文好书榜揭晓,禹风的小说《静安1976》排在 人气榜第二,获得1179票。虽说这月度人气榜并不能吸引多少人的注意;虽说临近年底,新一批的好书榜单、年度人物等让读者应接不暇(审美疲劳),但这反映的是读者心声的1179票,以及 项静老师的推荐,我们是非常珍视的。

“《静安1976》 写了些什么啊?”

“与 上海静安区有什么关系呢?”

怀抱着这样或那样的问题的读者们,在此文化君想用 作者禹风的 “ 序言” 回答你们的问题,全文与你们分享。 (文章约3400字,阅读时长约5分钟。)

选自《静安1976》

序 言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十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漫长的序列,眨眼的工夫。那个梦犹是你理想,昨夜梦回却成过往。

黄浦江面巨轮小舟来去,头尾相衔的驳船四五十年来依旧老模样,东岸竖立了刺入云霄毫无章法的一团钢结构、水泥球、玻璃幕墙,构成突兀的天际线……

泡杯酽酽龙井,拧开铁皮电风扇,点起蚊香,模仿前人先听一段评弹,“咚地龙地咚”……我听见“1976”四个阿拉伯数字,如夏夜里看见冬天窗花。

窗花一直融化,那剔透的纹理、莫名的图案、亮得发银的意象和摸上去凹凸混沌的手感,都与老挂钟上“嘀嘀嗒嗒”的秒针一起赶前程;留下我,惊心地诧异,柔软地泪溅……

回首上世纪七十年代,恍如隔世,其时之上海与今日之魔都迥然而异。

七十年代展示了它的安静、死水微澜和克制,也在理想主义的八十年代回映下,显出难以觉察的早春气息。七十年代在上海文学史上留下较少痕迹,在城市文化史的长河中归为没多少风景的河段。

因此,以敏感的童年亲历过那十年的写作者,有义务以“私历史”的方式,释放城市宝贵记忆。

时间到达1976年,正是小说主人公由小学生成长为初中生的年头,童稚的懵懂渐渐开化。在动荡年代后期,人们普遍感到疲乏和劳累,于休养生息中向往变化,向往着更好的个人生活。《静安1976》描绘的正是七十年代落于尘土之中的上海小市民群像,小市民卑微的日常、世代相传的平庸、七十二家房客之间的局促与互动,以及小孩子好奇眼光所发见的隐私……

《静安1976》的简明故事逻辑:一个班级的几名小学生,通过彼此交往,一起观察了两所宅院里的七十二家房客和他们自己。他们从小市民生活的拼图中构建了自己的童年经验,并从中汲取养料,用于成长。

这一代上海儿童从七十年代的弄堂里走出来,迎来了焕然一新的八十年代,然后在充满可能性的九十年代历练,先后走向纽约、东京、巴黎、伦敦、苏黎世乃至地球的每个角落,其中一部分成为新世纪城市精英。

《静安1976》撰写开放式人生的最初模式,试图理解和探究上海的名城底蕴和奇妙基因,同时也旁证四十年经济奇迹。

在一些文献或文学作品中,七十年代是沉闷和停滞的,而《静安1976》的“儿童视角”,希望为读者娓娓道来全然不同的观察。

如果我不讲述,我便不曾存在;如果我不记录,半个世纪的“我的上海滩”就长眠记忆中。也许要为自己的惆怅找到烟囱,也许为那些不懂讲述和不愿讲述的亡者发出被迟滞的声音,也许只无意义地指明眼前魔都并非曾经的上海,也许是害怕老年痴呆将提前发作而急着回忆,也许是一段时光透过我指尖寻找它的同在者,也许也有读者绝望等待,等待《静安1976》,这时光隧道的一列地铁,能载上不惧返回的灵魂,穿越那不可逆之境,回到抛荒时空,赶上从前那一场雪:一面面窗棂迸发幽蓝冰花……

继而,我听见1976年的上海,好些影子从角落里出来,仿佛审判的日子死人从地下起来。这些无重力的人影将汇入《静安1976》,重复他们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为了忘却,记忆便野蛮地活跃,落在键盘上,散落纸页间,发出古雅清香或陈汗味。虚空里生发切实的叫嚷呼喊,单字跳离段落推推搡搡,争相镌刻1976年的木版画。

生活在巴黎拉丁区的两年多里,我恍悟上海人描写上海必须学巴黎人描写巴黎。

《静安1976》是最近两年绞我脑汁最甚的一个小长篇,刚发表在《当代》杂志。之所以绞脑汁,还是我异想天开的坏本性使然,我竟然想用书面上并不存在的上海方言写这篇关于魔都人的小说。

《静安1976》十二万字的初稿是用上海方言书写的,文字载音,沪人知其意。曾遍请诸友当“第一读者”,读者笑泪齐飞。

初稿保存着。

《静安1976》所有人物原型局限于当年上海的如下区域:东到南京西路大光明电影院,西至静安寺愚园路,北起江宁路、陕西北路和武定路交叉口,南止于延安中路四明村模范村一线,如此一个地图上的长方形。这区域历史上属公共租界,居住着中产阶级商人和以张爱玲、徐志摩为代表的海上文人,到今天变身上海最昂贵的商业区和办公区。小说描写的江宁路已历经彻底动迁重建,而陕西北路却作为犹太人曾聚居的历史文化名街保存下来。张爱玲居住的公寓和徐志摩、泰戈尔曾燕居的四明村都原样保存,挂起了纪念铜牌。

从来有谓“海纳百川”,但上海不是什么海,大江之入海口而已。

翻开东海岸地图,长江入海,江水淡,海水咸,咸淡水混合,形成独特水体河口湾。江带来大量泥沙,使这里呈现明显的沙洲河口湾特征。地球上有许许多多河口湾,河口湾本是生物多样性的标本。河口湾动植物比较闻名的就有“红树林、褐色海藻、紫菜、海草和硅藻;海葵、水母、蛤类、牡蛎、海星、海参、虾蟹、贻贝和海胆;咸淡水交汇处的特种鱼类:软骨鱼和硬骨鱼;以及河口湾的丰富鸟类:候鸟和留鸟……”动物聚集之地人烟必辐辏,动物种类特异之处,人类亦自成一种。

二十世纪上海历史包含了外国租界史及国内移民史。不过动态中有静地,活水里留凝波,静安区这地方就是上海滩无形围墙包裹的静态核心,也是当今上海人作为失落感群体引为自豪的“故土”区域。上海的市区文化,仿如热带海域的珊瑚礁,具有鲜明的微环境特色。这是时光的疆域,保存所有自然生发之文明最深处的气味,记录下上海之所以为上海的部分基因序列。

《静安1976》白描沙洲河口湾上本城市遭受二十一世纪“经济文化大嬗变”之前的独特生态(历史的一段静态)。这宁静地保存于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生态如今早已成为白化珊瑚;它的全盛状态,如果《静安1976》不记录,就化成青烟。

我想让它在文字里留下一道剪影,守住淡淡滋味……

《静安1976》也是一串时间葡萄粒聚成的梦境。那“夏秋冬春”一年时间的场域里,有江宁路法国梧桐的嫩芽海,有陕西北路无花果树下幽深的弄堂,有南京西路上的大白兔奶糖和王家沙点心,有中苏友好大厦金色尖顶,有静安公园春天黄口麻雀,有百乐门舞厅改成的红都影剧院之咖啡厅;有七十二家房客吵闹声,有少女白晓静的娇憨,有少年葛小宝的初恋;有十八朵清香的仙人球花,有万紫千红的大花马齿苋,有开得圆盘子上下错落的红蜀葵;天上落下写过毛笔字的黄纸风筝,天井水台上飘来各式各样蔬菜和荤菜气味,三个轮盘的出租乌龟车在马路上画出海蓝色行驶线……

从少年和少女眼睛看去:弄堂里的拉三,浑身发臭不能进家门的怪老太,被押上大卡车游街的破鞋,一心想当隔壁人家女婿的三兄弟,堂子里出身的小开老婆,小开那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学农染病不敢请病假的中学教师,偷偷跳贴面舞的小提琴手,有儿子媳妇在台湾的老妇人,房子被征用分租掉的房东,到唐山救灾被说成“立功赎罪”、回沪后救人牺牲的抄家对象,苏州河上劳动改造、负责打捞浮尸的前《中央日报》记者,在大学教书、包包里却藏着圣经的传道人,还有怀着真纯感情即将各奔东西的少年朋友们……

一个纵贯1976年的长长的梦,各色人物在梦的岚气里飘浮,埋头于各自天赐的生存。

人生是一番叫人回旋体会的旅程,有点像潜水,你必须归返原点,犹如浮上水面补充氧气与能量,然后再次潜入海洋。

返回原境体悟初心并不得心应手,人常常迷路,甚至连庞大魔都本身都可能走失在路上、找不到那个曾经的上海。

《静安1976》是文字铺设的道路,是等待在那里的路径。顺着它,你足以返回时间深处,找寻令你逐渐失去安宁的那一条隐秘分界线。

七十年代来自于火红的六十年代,又汇入充满希望的八十年代。八十年代之后,上海开始了魔都之高翔,高翔亦造迷茫。人心,何以找到归路?

上海小市民生活的本质平淡庸常,没风起云涌,也没你死我活。

七十年代的上海滩,蝼蚁般市民乖巧沉默地使用着本地粮票、倒卖着全国粮票,为家里家具多几条腿殚精竭虑,最热闹的也不过是为家门口几平方米公用面积的使用权互相唇枪舌剑……若奉时下文坛之重口味套路,让七十年代的上海小市民也“处处用命”起来,不仅唐突史实,也有愧读者。

《静安1976》想必仅是一种怀旧小说,不牵挂小说的时运和功名,只想在释放无数次回甘的记忆里“云中漫步”,与往昔神交,淡淡惆怅,以至于虚无……

然而,上海小菜清淡不至于寡味,清淡可以有神,源源无尽的七十年代细节和属于生命本身的疑问齐备于文本,只等诚心进入故事的读者,飨之以华章……

没什么历史值得你我喜悦,同样也没历史值得无尽悲伤。历史就是曾经发生的事实,喜悦和悲痛之于历史,终归廉价的虚无。

故事行文,但求合乎中道,小说是叙事,不是煽情与煽动……

构思如此,而小说既成,依赖作者的素养和功力。素养和功力不到,算作淡淡遗憾。

禹风

2019年6月1日

相关图书

《静安1976》

禹风 著

相关书评

静安,1976——富有延伸空间的两个词,它们的组合,像一盏聚光灯打在真实的地段和时段上,搭好了往事的舞台。而沪语的大量运用,更瞄准了靶心的目标读者。写上海,前有张爱玲,后有王安忆、金宇澄,而禹风致力于独辟蹊径。几年来,禹风以惊人的执着、独特的经验,拼贴出了别样的上海版图,他的故事,既有弄堂里的秘密、都市中的庸常,也有大时代的哀伤。道不尽的上海,因少年的单纯心思而更显迷魅。

——《花城》杂志主编 朱燕玲

在中国,有两个城市的故事似乎天生吸引所有人注目,一是北京,一是上海。读过《静安1976》,我这个北京人也对上海有了兼具家常味道与历史分量的理解和体贴。

——《当代》杂志编辑 作家 石一枫

喜欢用漂泊的灵魂丈量世界的禹风是一个执着于让生活舞动起来的小说家,他的小说始终坚持开启生活深层的“现实性”,揭示当代中国日常化情境中蕴藏的精神“灾变”。

——《钟山》杂志副主编

文学评论家 何同彬

小说呈现某种模糊性和不确定性的美。这是一部关于时间的小说,静安那一年,人生几十秋。在许多成长小说和关于那个特殊年份的小说中,它是独特的:小生活中大历史。

—— 《福建文学》副主编

文学评论家 石华鹏

《静安1976》,极其“上海”的表述,细腻,饱含真情,丝丝缕缕的生活气息实则就是一个时代最为真实动人的地方。特殊年代带着破茧之前的阵痛袒露国人的生存哲学。小说用一种宛如成长的缓慢的洞见方式,道出一个时代的演变。

——《山花》杂志编辑 作家 李晁

1976,上海。孩子的视角。小市民的人间百态,作者对于人们价值观的描述有令人欣喜的冷静,赋予整个故事知性的美感,一曲人生的咏叹调。

——作家 走走

《静安1976》,快意而悲凉,人生交响乐绵长悲怆。浓浓的上海味道,不是只有南京路黄浦江大白兔奶糖或软糯的上海话,而是流淌在物质表象下深入到骨子里的化不开的腔调,有点浅薄又有点豪气,心底牢牢守着做人的分寸。真好文字!

——《当代》读者 黄宁

 
 
免责声明
• 
本文为会员免费发布,仅代表发布者个人观点,本站未对其内容进行核实,请读者仅做参考,如若文中涉及有违公德、触犯法律的内容,一经发现,立即删除,作者需自行承担相应责任。涉及到版权或其他问题,请及时联系我们删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