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根年轻时因为又穷又丑,一直娶不上媳妇,后来爹娘都过世了,他一个人更难娶妻了。光棍打到五十岁,吴老根突然想通了,心说这辈子一个人过又有什么打紧呢?无非就是寂寞一些,时间照过,太阳照升。
那些媒婆已经一年没见到吴老根相亲了,一个个都跑过来,笑嘻嘻地要给吴老根介绍姑娘。这要是放在以往,吴老根鬼迷心窍,做梦都想着娶个老婆,只要有媒婆上门帮他做媒,他一定会高兴得嘴巴合不拢,立马翻箱倒柜,将所有钱拿出来相亲。
这样的事早就经历过不知多少次了,以前,吴老根还有一把力气,每年开春就出去干苦力,干到年底,多时三五万,少时也有两三万。他前脚刚进家门,媒婆们就像闻到屎味的苍蝇,必定闻风而至,一个个争着抢着给吴老根说媒。吴老根发老婆痴也是发了几十年了,一个接一个地相亲,但都是一个结果,女方看不上他。最高兴的当然就是媒婆了,不管成不成,红包拿定了。又见吴老根人傻钱多,媒婆们一个个把他当成财神一样。
可如今,吴老根想通了,见到这帮媒婆,他突然醒悟:“你们这群不要脸的死媒婆,一个个都是为了来赚我的红包,你们有哪个在意我能不能娶上老婆?”
吴老根想起以往种种,细细一算,数十年下来,他花在相亲上的钱何止几十万?到头来搞成穷鬼一个,却仍是光棍一根。想到这,他怎能不怒,操起一根扫把将媒婆们轰赶了出去。
赶走媒婆们,吴老根过了好一阵气才消了,匆匆喝了两碗粥,就往山上走去。现在是三月,正是杨梅成熟的季节,吴老根想到山上摘些杨梅拿到镇上卖点钱,以便买点盐油度日。他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悲哀盘算:要不是这几十年来每年都花费数万块相亲,我怎么落成今天这个样子?若是相亲的钱好好存着养老,现在我岂不是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过得比神仙还好?
一想到养老的问题,吴老根不禁发起愁来,他如今五十多岁了,身体已不如年轻时候,不能再出去打工了。而他现在穷的总身家没有几百元,这剩下的晚年光景,该如何度过呢?若是有钱,将来病了,还能请人来照顾,别人看在钱的份上,也会帮他送终。可如今他一无所有,谁还会理他呢?
吴老根越想越愁苦,就坐在山路边抽烟丝。一管烟丝还没抽完,却见一个女子背着一只背篓,捂着肚子,匆匆来到跟前:“老大哥,我有些内急,你可不可帮我看一下我的背篓?”
吴老根从愁思中惊醒,听到女子的话,他点点头:“好的,你去吧,我帮你看着。”
“真是谢谢老大哥了!”女子飞快地将背篓解下,轻轻放在吴老根身边的地上,就钻进不远处的草丛里去了。
吴老根本想那女子只不过方便一下,顶多三五分钟就完事。可不料,他坐着等了好一阵,烟丝抽了两大管,那女子却始终不见出来。吴老根走近草丛几步,大声问:“妹子,你好了没?”
连问四五遍,草丛里却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妹子,你再不出来,我就走了,我还得去摘杨梅呢!”
吴老根本想就此离开,走出几步,他又忍不住折回来,拨开草丛一看,不由得愣了,只见草丛里躺着一双红鞋,那女子已经不知去向。拿起女子留下的背篓,揭掉盖在篓口的蓝布一看,吴老根大吃一惊,背篓里竟是一个数月大的男婴,此刻正眯着眼睛安睡着。
吴老根吃惊过后,呆在原地一直等到天黑,可那个女子始终不见回来。吴老根只得将男婴抱回家,此后,他天天都到山路上等,可一连等了一个月,那女子再也没出现过。吴老根这时才明白,那女子怕是故意要将婴儿丢给他的。
吴老根本想将婴儿扔回路边,让别人捡去,可望着婴儿无辜的小脸,他的心一下子软了。暗叹一声:“也罢,反正我孤老一人,就当养个儿子,将来也好有个人给我送终。”从此就将婴儿养了起来,取了个粗名叫阿狗。
阿狗渐渐长大了,长到五岁,除了“阿爸阿爸”地叫唤几声,连走路也是一晃一晃的。旁人笑话吴老根捡了个傻儿,都劝他说:“吴老根,你自身都难保,养这么一个傻儿,将来他不但不能给你养老送终,还是一个累赘,你还不如趁早将这傻儿带到外边一扔了事。”
吴老根也动了这个念头,他将傻儿带到几十里外的地方,将一小袋煮熟的番薯放在傻儿口袋里,把仅有的几十块钱放进傻儿贴身的衣袋里,叹气道:“阿狗呀,不是我狠心,实在是我也无能为力了,只好对不住了。这些番薯够你吃几天的了,只望着你能够遇到肯收留你的人家,咱的缘分就到此为止吧……”
说罢,他转身就走,突然,阿狗一把抓住他左手食指。吴老根伸手去掰,岂知,阿狗竟抓得死死的,一时之间怎么也掰不开。吴老根心想,一个五岁的小孩怎么会抓得这么牢?他用力慢慢地掰,没想到阿狗却死死地抓,吴老根用力一掰,阿狗“啊”地一声痛叫,小手的虎口生生裂开了,鲜血汩汩渗出,可他却始终死死地抓住吴老根的食指,嘴里含混不清地喊着:“阿爸,阿爸……”
吴老根心中一痛,老泪“扑”地滚落下来:“孩子,别怕,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丢你了……”
从此,吴老根就真的将阿狗当成了儿子,父子俩相依为命,过着艰苦日子。旁人见了,都笑吴老根傻,白白给自己添了一个只会吃饭的累赘,面对嘲笑,吴老根只是笑而不语。
时光飞逝,又过了两年,阿狗七岁了。由于阿狗是个傻儿,吴老根生怕他一个人会走丢,所以,平时上山打柴都带着。这天,吴老根又带着阿狗到山上砍柴。吴老根爬到一棵大树上砍枯枝,阿狗傻傻的在树下玩泥土。吴老根正砍得起劲,突然,脚下一滑,他大叫一声:“哎呀!”人就似倒栽葱般从树上掉下来,而树下正好是一片石头地面。
吴老根绝望地闭上眼睛,可这时,没想到阿狗突然从旁边窜过来,伸出两手,竟是想接住吴老根。可他一个小孩怎么能接得住一个大人呢?只听“呯”一声响,吴老根的脑袋砸在阿狗的肩膀上,阿狗倒下的时候,脑袋撞在石面上,两人同时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吴老根醒过来时,发现已经到了医院病房里。转头一看,儿子阿狗就躺在旁边的另一张病床上,正眨着一双眼睛看着他。突然,阿狗冲吴老根清晰地喊出来:“爸爸,你醒了。”竟是要下床过来服侍吴老根,一点也没有傻儿的样子。
“儿子,你……”吴老根一时糊涂了:“你怎么不傻了?”
这时,医生进来了,连忙让阿狗躺下休息,见到吴老根一脸茫然,医生这才笑着告诉他:“大叔,你父子俩真是因祸得福啊!”
原来,阿狗脑子里原本有一颗瘤子,压着脑神经,所以才会傻,吴老根从树上掉时,阿狗本能地想救他,脑子撞在地面上,力道不大不小正巧撞裂一个小口,没有伤着脑组织,反而正巧将脑中的瘤子活生生撞脱了出来,没了瘤子的压迫,大脑也恢复了……
出院后,阿狗就越发聪明了,吴老根原本见他是傻儿,没有打算送他读书。现在见阿狗变得聪明了,他一咬牙,就借钱送阿狗上学。阿狗虽然已经七岁,上学有点迟,但因为他聪明异常,竟成了神童般的存在。长大后考上了名牌大学,后来发挥聪明才智,开了几间大公司,成了钱多得数不清的大老板,并将吴老根接进城安享晚年去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