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陶瓷兔子
刊载于《中国青年》杂志2020年第1期
“你的2019年过得好吗？”我在群里问完这句话的半小时内，就收到了四面八方“难友”们的抱怨和吐槽。
住在上海的女孩A说，虽然合同上明确写着一年之内不调房租，可房东还是以“吃不起肉了”为借口，强行涨了一波儿价。她赌气想要换房，看了一圈儿才发现这间三十多平方米、老旧到墙皮都剥落的小屋，是她在这偌大城市唯一能负担的住所。
在某私企工作的男生B已经连续第五个月“996”，倒不是真的有多忙，不过是效益不好的时候，每个公司的HR都可能变身“007”，以各种你想不到的借口赶人。“大家都知道，这时候加班不过就是做个姿态，但没人敢不做。”他说。
34岁的女高管C一直是众人羡慕的对象，而就在这一年，她第一次深刻地感觉到了中年危机。她所在的互联网公司因为业务优化砍掉了几个事业部，三月份离职之后，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34岁已婚未育的女人，在职场上的位置实在尴尬，但要让她降薪降职，她也不甘。
还在念研究生的男孩D正在为论文发愁，30%的查重率一下降到了8%，让他论文中提及的大部分实验都得推翻重来。他2019年的日常是一边骂翟天临一边“肝”论文，发际线已经整整后移了三毫米，并呈现出将继续撤退的趋势。
越来越焦虑，越来越胖，越来越秃。大家的2019年，看上去都不那么好过。
正是因为如此，唯一回应“我觉得不差”的Y兄立刻成为众矢之的。他开了一家新媒体公司，手上有十几个公众号矩阵，就在两年前，他连公号带公司打包卖给了另一家公司，腰包里揣着一笔钱，离开了他打拼了整整六年的新媒体市场——像是未卜先知一样避开了短视频的截流、频繁的404，以及骤降的广告费与阅读量，他凭借自己多年的人脉和资源，摇身一变成电商，又捞满一拨儿金。
他说：“口红效应听说过吗？日子越是不好过的时候，人的消费欲望就越强。”
“可谁能知道2019年会这样不好过呢？”有人问。
隔了一会儿，他在群里回了句：“不是今年不好过，是每一年都不好过。哪一天不要跟生活贴身肉搏？”
这让我突然想起在《从优秀到卓越：企业成功之道》上读到过一个有关美国的海军上将吉姆·斯托克代尔的小故事。
他是越战战俘营关押的美方最高军事指挥官，从1965年到1973年，经历过20多次的严刑拷打，也见不到任何的朋友和家人。在那一丝光亮也看不到的8年，跟他一同被关押的战友，大多数都死在了战俘营。
可斯托克代尔却想方设法创造条件，增大战俘获释的机会。他甚至会在有采访之前，用铁条鞭打自己，用刀片割伤自己，不让越南方面将自己作为“受优待战俘”的典型，来掩盖他受虐待的真相。
他被释放之后接受科林斯采访，当被问到“你是如何做到的”，斯托克代尔回答：“我从不对故事的结局失去信心，我从不怀疑自己一定能出来，一定能够再见到我的妻子和孩子，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我，使我生存了下来。”
科林斯又问：是哪些人没能出来呢？斯托克代尔给出了一段很有趣的回答，这段回答，后来甚至成了商界有名的“斯托克代尔悖论”：没能走出来的，是那些乐观主义者。
他们会说：圣诞节之前，我们一定出得去。圣诞节会到来，然后过了。他们又说：复活节之前，我们一定出得去。复活节也到来了，也过了。然后是感恩节，然后又是圣诞节。在一次又一次怀抱巨大希望，又狠狠失望的落差里，他们抑郁而终。
他说，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教训。你不能把信念与原则搞混，信念是你一定会成功，而原则是你一定要面对现状中最残酷的事实，无论它们是什么。
我想，斯托克代尔大概是那种从不相信“2020请对我好一点”的人吧。
因为知道生活对谁都无情，世事对谁都残酷，才能保持冷静与决断，才会把用来期冀侥幸的时间，用于计划和防御。
正是看上去最悲观的人，才最坚强。
我记得2018年年底的时候，网上有这样的一句话：2019年或许不是这十年中最坏的一年，但一定是未来十年中最好的一年。我一度非常反感这句话中传递的悲观与焦虑，但在2019年年底，我终于也学会了与它和平共处。
我们对2019的抱怨，其实更像是一种“求照顾未遂”的撒娇，我们顺理成章地希望着“一年好过一年”，却忽略了最重要的那个事实——好日子从来都不会从天而降，所以才要争取，才要努力，才要很用心给生活加一点糖。
生活不会照顾你，但你自己可以。
做好手头事，珍惜眼前人。认真锻炼，好好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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